后来,奶奶突然变了法子,开始一天三顿油腻腻的鸡汤,逼着她喝。
我妈喝得反胃,看见那层黄澄澄的油花就想吐。
一次她实在忍不住,推开碗干呕起来。
奶奶脸色一沉,也毫不客气,一个耳光扇了过去,清脆响亮:“不知好歹的东西!当年我坐月子,给你吃好的还挑三拣四!”
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,妈张了张嘴,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,两行清泪落下。
我偶尔会去看望,给奶奶修葺一下乡下的屋子。
她不愿意跟我进市区安享晚年,说不能让我公公婆婆心里留下话柄。
我会试探着问她当年事情的真相。
奶奶总是停下手中的活计,望着窗外,看着我爸瘸着腿却依旧兴冲冲提着点小东西来看我妈的背影。
然后叹气说哪有什么真相?我确确实实杀了人,二十年不算冤枉我……
我说我不信。
她拉过我,粗糙的手掌摩挲着我的手背:“丫头,别问了,只要你爸爸心里还装着她,还把她当个宝,这话,奶奶就不能说。这个家……再也经不起折腾了。”
7
妈因为长期吃得差,没有奶水,她竟然会拉着衣角,低声下气地哀求:“去给孩子买点奶粉吧,买最好的,买进口的。”
奶奶当时正在旁边晾衣服,手一顿,猛地转过头:“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当年小秋生下来,哭得小猫似的,你连抱都不肯抱一下,嫌吵嫌烦,恨不得她没出声。老了倒是知道疼孩子了?”
我妈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尖声反驳,只是默默地侧过身,伸出手,极其轻柔地抚摸着摇篮里熟睡的妹妹的脸颊。
眼神里流露出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柔光和母爱。
原来,她不是不爱孩子,只是单单不爱我罢了。
这个认知比任何责骂和忽视都更残忍。
我曾那样卑微地渴望过她的一个眼神。
我考第一名,捧回奖状,希望她能笑一笑,她却只是冷淡地瞥一眼。
我成绩退步,她连带着奚落爸爸,说我会和爸爸一样窝囊没出息一辈子。
爸爸小心翼翼地捧着她,她却总瞧不起他,扬声提起自己当年考上纺织厂,得先进的风光,说到一半又莫名生气,摔摔打打。
我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要痛。
偏我来时不逢春。
我与她的母女缘分,实在太浅。
等妈妈出了月子,我决定找她做最后一次坦诚的谈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