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视里女主持人播报的声音还在继续。

　　可丛眠什么都听不到了。

　　她冲出大门，不顾肮脏地从路边垃圾桶翻出那份被撕碎的讣告。

　　黑色纸张上面的白色字体此刻看起来竟有些触目惊心。

　　丛眠拿着那些碎片，手抖的不成样子，“怎么可能？”

　　“他怎么会死？”

　　丛眠喃喃，“一定是裴亦特意买通了电视台在搞鬼。”

　　但很快她又闭上了嘴。

　　谁会没事干在全国故意发这种新闻？

　　“不，毕竟裴亦下限很低，说不定真能干出这种事来。”

　　丛眠安慰着自己，然后抖着手一连拨通好几个圈内朋友的电话。

　　“你们收到裴亦去世的消息了吗？”

　　“收到了。”

　　“是。”

　　丛眠扯了扯唇，却有些笑不出来，她看向跟出来的陆行舟。

　　“听到了吗？裴亦连我的朋友都买通了陪他演这场戏。”

　　陆行舟眼中带着担忧扶住她，“眠眠姐，其他各大平台也都发了讣告。”

　　丛眠犹不信。

　　或者不敢相信自己那一刀能要了裴亦的命。

　　作为一个普通人，她没有办法承受一条人命之重。

　　她推开陆行舟，跌跌撞撞地跑进地下车库，然后开车直接前往裴家。

　　除非亲眼看见，否则她不会信。

　　到达裴家，丛眠下车直奔裴家主厅，但没等她进去，就被人冲出来一巴掌扇在地上。

　　与此同时一个哭到嘶哑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在头顶响起。

　　“你还我儿子命来！”

　　丛眠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。

　　她跌坐在地上，捂着脸抬头时，正好与大厅里的黑白遗像打上照面。

　　遗像里的裴亦眉眼温和平静，却搅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。

　　丛眠脸上血色褪尽，她想爬起来，却挣扎了好几次，都没能起来。

　　最后她只能狼狈地伏在原地颤声解释。

　　“阿姨，我没想杀他。”

　　“我当时只是气疯了，想让他长点教训。”

　　然而此刻痛失爱子的母亲根本不想听丛眠的任何狡辩。

　　看着丛眠的眼中只有满目的绝望和憎恨。

　　“就差一点，差一点点阿亦就能活下来，却被你给毁了。”

　　跟出来的裴父也面沉似水地对她道，“收起你的鳄鱼泪，从裴家滚出去！”

　　其他人也附和，“滚！滚出去！我们裴家不欢迎你！

　　另一边，陆行舟坐在沙发里，正翘着腿在发消息。

　　“裴家不会放过丛眠，她这回算是栽了。”

　　“等她被抓，丛家就是我们的了。”

　　正打着字，丛眠从外面走了进来。

　　陆行舟立刻敛起脸上的笑容，“姐姐，你去哪了？”

　　裴亦失魂落魄地坐在了沙发另一边，嗓音沙哑道，“裴亦真的死了。”

　　说着她眼睫颤了颤，唇上咬出猩红血珠。

　　“是我杀了他。”

　　丛眠艰难道，“行舟，我是杀人凶手。”

　　陆行舟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，人命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，没想到却对丛眠打击如此之大。

　　但他嘴上安慰道，“姐姐别太早给自己身上揽罪名，记不记得裴先生早先就在住院，他或许之前就生了很严重的病。”

　　见丛眠不说话，陆行舟握住她的手，“不行我陪你去医院调他的病历档案。”

　　但到了医院，他们却遭到了拒绝。

　　无论丛眠如何请求或者用钱收买，都没能看到裴亦的病历。

　　“算了，”丛眠垂下眼，“如果真是我害了他，我愿意偿命。”

　　然而一连好些天，裴家没有动静。

　　警察那边也没有来抓人。

　　陆行舟不住地来回在房间里踱步。

　　他不懂，既然裴亦死了，裴家为什么还能放任眠不管。

　　他不禁暗骂裴亦。

　　一定是裴亦请求家里不要追究丛眠的责任。

　　这死恋爱脑！

　　陆行舟心头不爽，但丛眠还在，他就还得继续维持人设。

　　“姐姐，你应该没事了，虽然裴总去世，挺让人惋惜，但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”

　　“以后你不会再被他纠缠，可以彻底摆脱他了。”

　　陆行舟笑着道，“姐姐，恭喜。”

　　丛眠笑了笑，却并没有轻松的感觉。

　　反而不知道为什么，她的心里总有种想哭哭不出来的难过。

　　之后为了庆祝丛眠此后获得真正的自由，陆行舟在会所特意攒了局。

　　“恭喜眠眠姐！”

　　“为眠眠姐摆脱人渣干一个！“

　　“不是我说，那裴亦就是活该，绝对是亏心事做的太多，才被老天这么早就收了。”

　　“的确是活该！”

　　丛眠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，突然扬手把手中酒杯砸在了墙上。

　　砰——

　　碎片四散开来，丛眠沉声道，“闭嘴。”

　　在猛然凝滞的气氛中，她伸手揩了把脸，揩到了满手的泪。

　　听着这些人刺耳的贬低，她终于明白那难过在何处。

　　裴亦死了，她并不开心。

　　她根本不想裴亦死。

　　即便她厌恶着那个人，嘴上总是诅咒他去死，却不想他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