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

　　而精神病院的日子没有昼夜之分。

　　陆展言对时间的感知，只剩下护士换药的频率，和脑中那些无限循环的恶意低语。

　　“真是晦气，还得伺候这种人渣。”

　　“他怎么不去死啊？”

　　他已经习惯了，麻木地蜷缩在床上，像一具呼吸的尸体。

　　直到有一天，面前那片单调的白墙，忽然像水面一样波动起来。

　　墙上浮现出一个客厅的画面。

　　阳光很好，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孩正和她哥哥抢电视遥控器。

　　陆展言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
　　是苏晚晚。

　　画面里的她穿着宽松的T恤和短裤，素面朝天，因为抢不过，气得抬脚踹人。

　　那一瞬间，陆展言看清了她的左腿。

　　从膝盖以下，是泛着金属光泽的义肢。

　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，疼得喘不过气。

　　从没关心过她过去的他，自然也不知道她曾因车祸失去过什么。

　　一个温和的男人走过来，熟练地将遥控器从她哥手里解救出来。

　　塞进女孩手里，又蹲下身，自然地检查了一下义肢和皮肤的连接处，动作轻柔又专注。

　　苏晚晚得意地冲她哥做了个鬼脸，然后在那人脸颊上亲了一下。

　　那个男人不是他。

　　画面一转，一家人围着餐桌吃饭。

　　哥哥苏晨讲了个冷笑话，爸妈一脸嫌弃，苏晚晚却笑得前仰后合，毫无形象。

　　那个男人就坐在她身边，夹了块她爱吃的排骨放进她碗里，眼神里全是宠溺。

　　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苏晚晚。

　　鲜活，热烈，甚至有些骄纵，被爱包裹得密不透风。

　　她的世界里，再也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他的阴影。

　　墙上的画面消失了。

　　病房重归死寂。

　　那比脑中回响了千万遍的恶毒诅咒，还要令人绝望。

　　他亲手毁掉的，原来是这样一个本该属于自己的世界。

　　男人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，从床上滚下来，用头去撞墙，用手去抓挠地面，鲜血淋漓。

　　“晚晚……晚晚……”

　　他涕泪横流，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哭喊，乞求，忏悔。

　　“我错了……你回来……求你……”

　　无人回应。

　　他终于明白，有些人，一旦错过，就再也回不来了。

　　不知过了多久，精神病院护士站的电视里，正播放一则旧闻盘点。

　　“……曾经的影帝陆展言，在逼死妻子苏晚晚后，因精神失常入院，最终于院内孤独离世，令人唏嘘……”

　　画面一闪而过。

　　一名护工推着清洁车，麻利地清理着一间空出来的病房，将床上遗留的几件破烂衣物扫进垃圾袋。

　　一张模糊的旧照片从枕头下掉落，上面是两个年轻的笑脸。

　　护工看都没看，一脚将它踢进墙角，连同垃圾一起，被扫进了历史的尘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