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开了，顾子言机械地抬脚走进去。
屋子里，所有家具都被防尘布仔细蒙着。
而防尘布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。
这里没有司暖。
顾子言站在门口，一时手足无措。
他不死心，又开了司暖房间的门。
空空如也。
就连上次来时看到的那些动漫海报都被撕掉了。
这个家，除了司暖父母留下来的东西，有关司暖的东西，全都不翼而飞。
像是有人知道他会来，刻意这么做。
顾子言给慕舟打电话。
一遍，两遍，三遍……
无人接听。
顾子言放弃了，靠着司暖房间的墙壁滑坐下去。
恍惚间，他又想起，其实司暖从来没有遮掩过她喜欢二次元的事情。
她曾经买了很多手办，爱惜的败在了他们共用的书房。
还拉着他，热情地介绍每一个角色的名字。
但当时的他只觉得幼稚，没意思。
后来那些手办去哪了呢？
顾子言想了想，想到了。
全毁了，因为林悠悠。
林悠悠借书房查资料时将司暖的手办全部掀翻摔在了地上。
他们两人一进书房，就看见林悠悠红着眼睛站在一堆摔烂的手办中间。
司暖当时很生气，但忍了。
林悠悠说她不是故意的。
他当时怎么处理这件事的？
他说：“一堆破烂，没事。”
一句话惹火了司暖。
但当时的他，只觉得为了一堆手办发火的司暖很廉价，很上不了台面。
他安慰林悠悠，还请她出去吃饭。
当时司暖是什么表情？
顾子言不记得。
但是那之后，书房里再没有出现过司暖的手办。
甚至司暖也再没提一句有关二次元，动漫的话题。
顾子言看着空荡荡的屋子，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。
他就这样思念着司暖，在司暖空荡荡的房间里睡了一夜。
天亮时，顾子言将钥匙又放回了那个福字里面。
他打开司暖的朋友圈，一条一条看，想靠着这些日常找到些蛛丝马迹。
顾子言翻到一条司暖回忆大学生涯的朋友圈。
看着这条朋友圈，顾子言忍不住勾起唇角。
他和司暖相识，就是在大学。
顾子言从老房子离开，准备回大学去。
他确信自己一定能找到司暖。
她要和她道歉，然后重新追求她一次。
未来还很长，他们还会有孩子，这一回他会满怀期待地等待这个孩子的诞生。
至于司暖曾说过她快死了的话。
顾子言不敢想，也不敢信。
他坚信，那是司暖在骗他。
助理不知道是第几次给顾子言打电话了。
眼下公司有一堆事情需要处理。
但接起电话的顾子言只说让董事会看着办。
助理再问，就只能听见电话挂断的忙音。
顾子言回到大学的那一天，正好是个雪天。
校园里很多情侣在堆雪人。
还有一些情侣你追我赶地在打雪仗。
年过三十的顾子言在这里，已经可以说是格格不入。
他自己在操场的看台上找了个地方坐下，失神地看着那些年轻的情侣。
有一对正在堆雪人的情侣让顾子言移不开眼。
不为其他，那个女孩对男孩的神态，太像大学时的司暖。
那也是个下雪天，大雪纷飞，他和司暖一起在学生会值班。
过了九点，书记总算放他们离开。
下雪天是没有月亮的，天黑漆漆的，只有路边一盏盏昏黄的路灯还留着亮。
这个点，除了还没下班的老师，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。
路过操场时，司暖突然停了下来。
“顾子言，你堆过雪人吗？”
顾子言到现在还没忘，那天的司暖围着一个咖色的厚围巾。
昏黄的路灯下，司暖整张脸埋在围巾中，露出的眼睛明亮极了。
顾子言是堆过雪人的，陪着林悠悠一起。
堆过很多次。
但那天，不知道为什么，鬼使神差的，他说了谎。
“没堆过。”
他任凭司暖拉着他的袖子，踩过那片尚还无人问津的雪地。
厚鞋子踩在积雪上，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。
司暖大概很喜欢这样的声音，来来回回地踩。
那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雪夜。
那一天，他和司暖的手都被冻得通红。
司暖摘了围巾，围在了雪人脖子上。
他在司暖身后，看着她兴致勃勃地围着雪人拍照。
顾子言看了很久，最后他摘了自己烟灰色的围巾，围在了司暖的脖子上。
夜很黑，路灯也不怎么明亮。
但顾子言看得很清楚，司暖脸红了。
回宿舍后，他脑子里都还是司暖脸红的模样。
以至于林悠悠每天的视频电话打来时，他没有第一时间接起。
林悠悠高考分数不够，只考到了离他不远的一个大专。
他对舍友说这是他妹妹，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家有两个孩子。
顾子言没解释。
他接起电话，心不在焉地听林悠悠说她今天发生的事。
林悠悠问他，记不记得他们之前堆的雪人。
顾子言说记得。
“每次下雪，咱们都会一起堆雪人，今天没堆，明天你来我学校，咱们补上。”
他想了想，同意了。
第二天，顾子言又和林悠悠一起堆了雪人。
……
一颗雪球砸在了正在出神的顾子言身上。
冰凉的刺痛感让他从回忆中抽离。
一个女孩跑过来歉意地和他说不好意思。
顾子言说了声没关系，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。
女孩被顾子言的状态吓了一跳，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不舒服。
顾子言哽咽了一下，哑声道：“没事，只是突然发现，自己真是个畜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