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和被送到我身边时,我六岁,她也不过七岁,被安排照顾我起居。
春和伶俐细心,我喜欢她。
她爹娘知道她在小姐面前得了脸,三番五次找上门,索要她的月例银子,想榨干她最后一滴精血。
春和只躲在屋后哭。
她琢磨了几年,终于想出个法子——按红手印,和我签了死契。
“这样,奴婢就和那家子再无瓜葛,下半辈子都是小姐的人了。”
如今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不明不白地死了。
因着这张死契,连个为她讨公道收尸的人都没有。
江清远听说这事,连叹息也不曾。
“那宫女无父无母,死了就死了吧。”
彼时,我端着亲手熬制的银耳羹,送进仪元殿。
太监明明通报过,江清远却好像没看见我。
我不动声色,抚上他的手。
“皇上乏了,喝碗羹缓缓吧。”
江清远抬眸,了然一笑。
“半月未见贵妃,你懂事不少。”
皇后盛宠不衰,世人皆知。
只因她一句话,皇上就要组建水军,下西洋,寻找她口中璀璨夺目的钻石。
那钻石确实华贵璀璨,最大最闪的一颗,做成指环戴在皇后手上。
李双莹高兴极了,赏玩间,瞥见了我。
她突然来了兴致,找个由头要罚我。
江清远不急不缓地进门,“贵妃冒犯皇后,实乃大罪。”
“不过她羹汤做得极好,不如留着给音音炖汤侍膳。”
李双莹眼珠子一转,笑着应了。
昔日尊贵的贵妃沦落到为奴为婢,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折辱人的呢?
江清远暗中给我使眼色,像在夸耀他给我解围。
皇后沉浸在幸福中,对此一无所知。
她当然也不会知道,多少个政务繁忙的夜晚,江清远并未在仪元殿独宿,而是深夜来到玉清宫。
西洋寻来的钻石如寻常宝石般,镶嵌在我的妆台上。
她和我一样,自以为幸福美满的感情,早在不知不觉间变了质。
万寿节这天,我帮皇上系好腰间福禄香包。
江清远抚过我的脸。
“你如今端和知礼,倒和皇后从前越来越像了。”
我笑,“皇上喜欢就好。”
江清远带着皇后去天坛祈福,帝后情深,百姓津津乐道。
皇后为表情深,想亲自折荷为皇帝庆生。
谁知岸边湿滑,她不慎跌入湖中。
本是盛夏时节,无甚大碍,可谁知皇后半夜发了高热。
太医把额头上的汗一抹再抹,颤巍巍禀告皇后受了大寒,此生怕都不会再有身孕。
李双莹痛哭过,崩溃过。
最后,反倒是她来安慰一言不发的皇上。
“没事,没有孩子,我和阿远就能一直过二人世界了。”
江清远头一次避开了她的视线。
“音音,朕请遍天下名医,也要医好你。”
“裴如音”再也不能生,第一个急的是系统。
“你伤了她,以后你再回到那个身体中,一样怀不了啊。”
我淡淡一笑,“不急。”
皇后还未看遍名医,民间已议论纷纷,子嗣可是国祚大事。
永宁侯夫人亲自进宫,“阿音,你身子已不能生,陛下定然会扶持其他女子,与其是旁人,不如是裴家女。”
近日朝中已多次提到选秀一事,永宁侯府想先人一步,送裴家小姐进宫。
夫人苦口婆心地劝,李双莹初是大怒,再是悲泣。
我站在廊下,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