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京人人都知道,傅将军新婚夜那天没有和郡主洞房,反而在军中调了一支精锐,一路探寻另一个女人的下落。
那个女人叫慕雨棠,是他豢养了七年的外室。
而傅遮连夜赶到京郊时,那口棺椁已经在熊熊大火中化成了灰烬。
从此,世上再无慕雨棠。
听说,傅遮跪在那堆灰烬中翻找了许久,十指被灼伤,满是瘢痕。
可除了我生前贴身戴的金镯子,他什么都没找到。
后来他回府后发了疯般杀了许多人,婚宴的红绸和红灯笼被鲜血染得更红了几分。
圣上震怒,暂革了他的官职,让他在府中禁足反思。
可将军府中却处处是我的影子。
庭院玉仙池旁有棵我两年前移栽的槐树,枯枝两个春秋,我为此伤心了许久,今日却抽了嫩芽。
傅遮望见那褐色中的点点绿唇角勾起,下意识在身后寻我,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院落。
他笑容凝滞,转身疯癫般命侍卫砍了槐树。
傅遮将自己关进书房,可桌案的兵书布防图上面全是我标注的笔迹。
我的字七扭八歪,却尽量工工整整将要点之处一一摘抄在本子上方便他查看。
傅遮将书本全都推在地上,临摹字帖平心静气,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在窗口。
好似我会像从前一样偷偷趴在窗口看他。
可此时窗边除了逐渐枯败的海棠花,什么都没有了。
从前的傅遮厌烦我,一心想要逃离我,逃离有我在的将军府。
而如今他被困在府中,却发觉他早已离不开这里。
恍惚间,傅遮好似看见我揽着他的手臂撒娇让他陪我逛花灯。
看见军队营帐中,我秉烛为他绘制战略图。
看见我又求了诸事皆宜的好日子让他娶我。
也看见我站在雨中,亲手将他送的簪子摔成两截——
傅遮回过神来,垂眸又发现自己临摹的字帖,笔下所写竟全是“慕雨棠”三字。
傅遮怔住,猛地将毛笔扔了出去。
他曾经不肯承认自己喜欢慕雨棠,只是还需要她。
他以为慕雨棠永远都会跟在他身后,像个甩不掉的尾巴。
哪怕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她,委屈她。
可这一次他真的失去慕雨棠了。
傅遮冲出房门,将正在砍槐树的侍卫推开,红着眼怜惜地摸着树干上深深的斧痕。
宋桑还穿着昨夜的婚服,在不远处看着傅遮的一举一动。
一夕之间天翻地覆的变动,让她无法接受,她眼睛红肿,质问道:“傅遮,那我算什么?”
傅遮坐在石板阶上,没有回身看她:“郡主看中的不过也是我新贵的身份罢了,难不成你也会为我伤心嫉妒吗?”
被看破心思,宋桑恼羞成怒:“你早就知道,可还是为了娶我亲手抛弃了慕雨棠,如今她人没了,你又在这里惺惺作态给谁看!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挽回君心!”
傅遮不理她,只用花锄为槐树松土。
宋桑冲上前一把夺过花锄,狠狠扇了傅遮一耳光:“你负了死人,现在又要负我吗!”
傅遮发丝凌乱,脸颊红肿,眼神空洞,他看着宋桑,眼前却浮现出慕雨棠的面容。
他声音哑着,凝视着宋桑身上的喜服:“把婚服脱下来,这是她的。”
宋桑不可置信地看着傅遮,她高高在上的自尊心被狠狠折辱。
她将婚服褪去,狠狠砸在傅遮的脸上:“带着你的愧疚永远活着吧!”
傅遮没有说话,只命人将婚服清洗干净,小心翼翼地收好。
后来他还将府中所有的婚礼红喜灯笼,换成了白绸。